昂贵的房租、漫长的通勤，让许多在北京这样大城市里的打工者，冒出过以办公室为家的念头。社交网站上，�时见到这样的问题：�想租房，办公室里能住么？大多数人对此保持怀疑态度，也
有短期居住过的人现身说法，“工作和生活没有了分界，生活没有了空间”。

尽管如此，依然有人选择偷偷在办公室里居住。住在办公室，意味着全部家当必须装得进一个行李箱，意味着一��弃下班后私人空间的生活，也意味着更少的成本和通勤时间。

这样的生活，有人断断续续体验过，有人坚持过两年，有人还在继续。

CDT 档案�
标题：住在办公室的人
作者：每日人物
发表日期：2024.9.3
来源：微信公众号“每日人物”
主题归类：打工人
CDS收藏：人物馆 版权说明：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。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，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。详细版权说明。

文 | 李渔
编辑 | 张轻松
运营 | 泡芙

“在哪儿还�是睡个觉”

晚上�点，�城灯光渐渐黯淡，老刘准备就寝，先将充气床垫在地板上展开放平，等到气一打满，铺上了床�，码好枕头。�后五分钟的时间，娴熟地处理好了一切，他来到门口，按下墙壁上的
开关，�摸黑回到两排办公桌夹成的空地上，悄然躺好，鼻尖刚好与椅脚齐平。

老刘住在办公室已经快一年了。他在北京工作，但没有租房。

全部家当是一个20寸行李箱，一个背包，和一张床垫。床垫日常塞在办公桌底下的纸箱里。行李箱和背包是他“移动”的家，销售人常年出差，办公室放行李箱大家也见怪�怪。里面塞得下几件�
���、常用�物、电脑、酒店里拿的一次性用品，甚至还能装下两本书。



老刘的床铺。图 / 受访者供图

入夜后的办公室，键盘声�消失了，工作上的讨论与争执也变得无影无踪，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间变得如同喧嚣落幕后的戏台子，只剩下风扇发出低沉的呜咽。办公大楼的中央空调每晚下班时间准
时关闭，北京今年格外闷热，老刘就指望着这台风扇能够带来阵阵凉风。

他知道在这个时间，同事一定�会�出现，于是干脆脱去了上衣，又脱掉了裤子，仰面对着天花板。�过就算如此，皮肤还是很快变得黏黏哒哒，最后他�得�起了身，拧开�生间的笼头，毛巾
沾上凉水，在周身上下一通擦拭，�次躺下，阖上眼，双手抱于胸�，努力入睡。

这是老刘住在公司的第五�天。他是一家传统行业公司里的销售，在过去的�一个月里，只要�出差，他就将办公室当成自己在北京的居所。

在他自己看来，这个举动很寻常。毕竟，在这座城市里，一�多万人正日日为了生计奔波，人们就像觅食的蚂蚁，白天聚作一团，等到夜幕�临后，四散到城市的角角落落。有房的人可以归家，
而无家的人和无根的浮�没什么两样，在哪里，都只是短暂地找个地方度过黑夜。

从这个角度来看，住在办公室和住在其他地方，其实没什么差别。老刘每天�点后入睡，早上七点，天一亮，便按时起床。当大多数人争分夺秒追上地铁，奋力在车厢里挤出一个能够站立的空间
时，他忙着一边整理衣物，收拾床铺，一边打开窗户，让新鲜的空气灌满空间。

同事们几点工作，他也几点工作。同事们几点下班，他也几点下班。唯一的区别在于，他从来�会迟到，而且一直是公司里最早出现的员工。

他将自己住办公室的经验分享到社交媒体上后，引来了许多人的热议。大多数人好奇“办公室要怎么�能住人？”“怎么洗澡？”也有人对住在办公室的行为无法认同，直言“窒息”。

在加班晚归，或者早起通勤感到痛苦的时候，很多人可能吐槽过“还�如住办公室得了”。一些北漂刚来北京、收入�襟见肘，能租到的房子也说�上能提供多少尊严，但真的选择住在办公室，
还是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。

一来，办公楼属于商用大楼，原则上�允许住人，住在办公室“偷感”很�，被发现后还可能被同事“嫌弃”。另一方面，更多人认为，住在办公室完全混淆了工作和生活的边界，�可接受。还
有人担忧，公司万一丢了东西，可说�清楚。

但真的住了，“也就是睡个觉而已，在哪儿还�是睡个觉”。从2017年到2019年，王森曾在办公室里连续住了两年。回首那段时光，他直言“想一想，也有点儿辛酸”，但另一方面，他也承认，一�
��住习惯了，其实就跟租房没多少区别。

小六曾从2022年夏天开始陆陆续续住办公室，入冬后，更是直接“定居”了�年。夏天的烦恼是蚊子多，有一个晚上，一觉醒来，她赫然发现手臂上被咬了�几个包，密密麻麻的红点，她成了“�
�助餐”。冬天一入夜，她便把自己蜷缩在睡袋当中。虽然这样可以御寒，但也有新的苦恼，睡袋毕竟是一个口袋，束缚着身体，犹如被困在了一个茧里面，没法自由伸展和翻身，小六睡得很��
�实。

她始终�敢让同事知道自己住在办公室。每天一早六点，她就要早早起床，将瑜伽垫和睡袋小心翼翼�好，藏在摄影器材旁边，然后一溜烟儿跑到食堂，一直磨蹭到��有人出现。等到下班时，
别人离开，她也离开，在楼内的休息区里藏到晚上九点之后�回办公室。

身为本地人，住在办公室，肯定是没有住在家里舒�的，可与此同时，每天�用花费大量时间往返于家和公司，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。这么一比较，舒�舒�这点事儿，好像也没那么�要
。她更愿意将住在办公室看做一场“生存实验”，“等过了很多年，�想一想这段经历，一定会�分的有意思”。

“你可以住在公司啊”

在北京工作，住宿是一笔昂贵的开销。

安居客上的数�显示，虽然这两年房屋租金略有�低，但北京一居室的平均租金价格�旧维持在3800元上下。而根�北京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的信息，2023年城镇��就业人员平均工资为
11761元，租到一个平均水平的一居室，需要花掉收入的三分之一。对于低于这个薪资的人群来说，房租更是一个沉�负担。

每一个住在办公室的人会��提到一个�：时间。根�《2023北京通勤特征年度报告》，北京通勤的平均时长在51分钟，�列全国�茅。长时间的通勤，是对体力的考验，也是精神上的�耗。

人们选择住在办公室，最�要的目的，便是为了省下房租或时间。

2022年夏天，因为家中房屋准备装修后出租，小六举家搬到了六环外的昌平乡下。从住的地方到��，需要先步行�个小时去公交站，�搭乘公交车来到城区，最后还要在地铁里耗费�个小时。�
�趟两个小时，每一次上班都如同逃命一样匆匆忙忙。

在公司附近租房当然可以省去许多烦恼，但房租实在昂贵，哪怕与人合租，一个月也要两�多块，而自己到手的工资��到六�元。尤其她从事的行业，出差是常态，这意味着每个月一�时间里
，出租屋都要空置。细细一算账，她马上便意识到：这�等于自己花了双�的价格来租房吗？

她坚持在城区和郊区之间往返了一阵子，但很快便遇上了一个新问题——公司加班是常态，回去的末班车是晚上八点，哪怕紧赶慢赶，自己依然常常错过。赶�上车时，只能打车，车费就要一百
多块，“简直就是在贷款上班”，她觉得�分�唐。

渐渐地，在办公室凑合一宿的念头冒了出来。第一个晚上，小六全无准备，�知道要睡在哪里，只能坐在工�上，推开键盘和文件，朝着桌面一趴，跟鸵鸟一样，把头埋于双臂之间。这样的姿势
很难让人睡得踏实，几次入睡，又几次醒来，一夜处在�梦�醒之间，脑袋昏昏沉沉。�过一想到自己省下的金钱，她又觉得心中格外欣喜。

后来，她开始时断时续以办公室为住所，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�月底。入冬后，北京昼短夜长，下了公交车后，眼�的那段路上�光没有路灯，连人影也罕见。一个女孩子，孤身一人走在黑夜
当中，这样的氛围让她�分�安，“就怕突然来个人，把我给噶了，扔河沟里面”。



小六下班的夜路。图 / 受访者供图

于是她干脆就�回家了，买来了一个瑜伽垫和睡袋，开始在办公室常住。

王森也是被房租一步步逼到办公室的。2017年，因为在老家天津找�到合适工作，他来到北京，进入了一家国企。起初和��里许多北漂一样，为了省钱养家，他和其他同事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�
�间，两个大男人同挤一张床，一同分担房租。每月一�多元的花费，对于彼时只有七�月薪的他来说，是承受的上限。

但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�年，同事辞职离开北京，他�难找到其他人一起合租，�得�搬到郊区顺义，上班一个�小时，下班一个�小时，挤在公交车和地铁上，像被抽干了空气的气球。

他�怕苦，“�正来北京就准备好了要吃苦”，可有些问题并�是吃苦就能解决的。有一次��加班，直到�一点�结束，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，他站在��门口盯着�凉的街头，心有�甘，又
无可奈何，觉得自己成了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。

那一晚，他被迫在办公室里过夜。然而出乎意料，“住在办公室里的感觉还�错”，�用急着赶公交车，也�用怕上班迟到，一觉醒来，甚至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在食堂里吃一顿早餐，更何况，�
用花一分钱。

犹如发现了新大陆，一刹那，王森就冒出了搬到办公室里的念头。那时恰逢有人离职，留下了一张�费的折叠床，他干脆�了回来，开始安营扎寨。

和�两��同，在进入公司之�，老刘就已经做好了打算，自己就要住在公司。

这个决定源自于过往的一段失败经历。2019年，他和朋友一起创业，拿出全部积蓄，加上借贷，在老家那座三线城市投资两百多万，开办了一家教培中心。这个举动虽然冒险，但彼时教培行业��
�火爆，也�失为一个�景明亮的投资。然而疫情骤然来临，老刘苦苦维持了两年时间，终于血本无归，借来的钱要偿还，学生的钱也要退回去，他�愿意做“老赖”，�得�走上了打工还债的�
�路，“自己挖了坑，跳进去了，就自己�想办法爬出来吧”。

还债就像是在完成一套�杂的拼图，一步一步，全离�开算计。2021年底，老刘先在深圳跑了一阵子快递，只因为“对方能够提供三个月宿�”；接下来，他找了一份销售工作，月薪6000元，驻地�
��京，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，既是办公室，也被员工当宿�使用，用�着为了住宿额外花钱，“也还行”；2022年9月，为了多赚些钱，他又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，被派到了�京，虽然需要租房，�
�很快，他就寻觅到了一间房子，与四人合租，一个月租金只要800块；在�京做了三个月后，他开始负责起了�中地区的销售业务，日日出差，这回连800块的租金都省了。

然而，个人�如何努力算计，在大环境的碾压下，也是无能为力的。没做几个月，公司效益�好，团队面临裁撤，处于安稳生活中的人大可以选择顺势而为，老刘��得�争分夺秒，为了接下来
的生活好好筹谋。

他�次�了工作，来到北京。可�到三个月，公司高层变动，他莫�其妙遇上裁员，还被拖欠了两万元的报销款。如今提起这段经历，老刘依旧忿忿�满，“一些公司看似正规，其实处处在琢磨
着怎么剥削员工”。

对亟需偿还巨债的人来说，赚钱�仅仅是维持生计的手段，也是�回正轨的希望。要回这笔报销款，花费了老刘两个月时间，也改变了他的许多观念，他觉得公司大小无所谓，�要的是“只要能
拿到工资，能拿到绩效”。

另一方面，他对开销变得格外谨慎。他想起在�京租房时，一个同事对他说的话：“你可以住在公司啊。”放在当时，这只是一句调侃，但时过境迁，�一次想起来，老刘心中有了�同的念头。

9月份，他入职了新公司，需要经常出差，但也��了要在北京逗留。入职那天晚上，他拿来了几张硬纸板，在地面上展开，拼出了一张“床”，悄悄度过了第一夜。

住办公室的智慧

办公室是公共场所，没有太多隐私可以容纳。选择住办公室，就必须选择一�极简的生活方式，私人物品没有太多空间放置，欲望也就被无限压缩。唯一�要的，只是如何睡得安稳。

睡过第一天后，老刘就发现了，只靠硬纸板没法长久。地面很凉，也很硬，早上醒来时腰酸背痛。于是第二天，他花了几�块，买来了一个充气床垫，如此将就了两个月，到了冬季，他从家里取
来了一条毯子，放在身下，保暖又舒适。



老刘的床铺。图 / 受访者供图

洗衣�是一个问题，洗澡也是一个问题，但很容易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：没有洗衣机，衣�就全靠手洗，夏天时挂在窗边一晚就能干；至于洗澡，则更加简�，干脆�洗，如果天气实在炎热，大
�了在�生间用凉水擦擦身体，也能消暑，�正过�了一两天，他又要出差。

一个月里，他曾经辗转于�六个省份。从4月底到8月初，更是三个多月里，七�几天在外奔波。其实，很难说是因为出差如此频繁，老刘�住在办公室，还是因为住在办公室里，老刘�出差如此�
��繁。他自己坦言：“如果和同事一样在北京有住所，说�定可以�一个安排方式。”

小六与老刘一样，能�洗澡就�洗澡，�正冬天也�怎么会出汗。衣�也用�着�得频繁，�正自己�怎么出门，也就�会太脏。到了周末，有时她回家，有时干脆就在附近找一间青旅，花钱住
上一夜，睡得好坏无所谓，�要的是有洗衣机和淋浴。她也惊讶于自己年纪轻轻，居然能找到这些解决办法，“真的感觉就像在城市里探险一样，总有新的发现”。

但并�是谁都能像小六一样，在办公室足�出户，窝上一整个冬天。王森的公司虽然有暖气，可因为节能，温度并�高，他又实在�好意思�在办公室里放上一床棉被。出差是一个好办法，�过
�能日日出差，一个月，最少也有�个月要在北京度过。�出差的日子里，他就像一个流浪的波西米亚人，四处搜寻过夜的地方。

好在北京这座城市，每天都有无数人离开，也留下了许多还未到期的出租屋。只要支付一点费用，就能短暂地在这些房屋内待上一段时日。正如有人拼车，有人拼团，王森“拼房”，他如同一只
勤奋的蜜蜂，这里停留一下，那里停留一下。他住过通州，住过房山，最远的地方到了昌平农村，只花了六百块钱，就住了将近三个礼拜。他戏言：“�要说外地人了，就算很多本地人，也未必
解锁过这么多的地方。”

相较而言，他还是喜欢夏天一些，只是夏天也有烦恼。他常常出汗，虽然�洗衣�可以等周末回到天津解决，但无法洗澡总归是个大问题。他�敢在公司的�生间里大张旗鼓地洗浴，“公司那么
多人，万一被加班的人看到，�合适”。但连续一个礼拜，仅靠毛巾简�擦拭，显然�能遮盖住身上的异味，“没办法，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臭，感觉同事看我的眼神都�一样了”。

�敢停下脚步

王森的同事都知道他住在办公室，他也从未刻意隐瞒过。他想，�正大家收入都�高，谁�是想办法在北京生存下去呢。

办公室里一共四个人，全是北漂，各自有各自的辛苦——有人房产在燕郊，每天光上下班就要三四个小时；也有人在北京买了房，只有五�平方米，塞进了一家五口人，自己只能睡客厅；领导固
然收入高一些，�同样负担�起租房的费用，只能在附近租一间地下室，四面无窗，�知日夜。用王森的话说，“大家就谁也别嫌弃谁了。”

小六则很怕被同事发现，她说办公室内斗严�，被发现了，“�知道会有什么严�后果。”

但饶是谨慎，也有被撞见的时候。有几次周末，她正在办公室里看剧，突然之间有同事跑来加班。她便也只好装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，在工�上认真地面对着电脑，“感觉是在被迫营业”。

老刘住办公室的事，则更像一个“公开的秘密”。刚入职时，他谎称借住在朋友家里，也和小六一样，每天若无其事装作下班，等估摸着所有人已经离开，�独自悄悄溜回。

直到一天晚上出差归来，他正要入睡，突然遇上同事来公司加班，一时四目相视，场面极度尴尬。他只好编了个理由搪塞，无非时间太晚，�想去打扰朋友云云。听上去颇为合理，同事好似也并
未质疑，只是后来，老刘发现，似乎连领导也对这件事心知肚明。

那次他和老板一起出差，本以为会在外地过夜，未曾想老板径直开车回到了北京。�夜时分，望着静默的街道，老刘心中�断盘算着要在哪里下车，�既可以回到办公室，又�被老板发现。谁知
道还未说话，率先开口的�是老板，“一会儿我就先把你送回到公司吧？”

老刘觉得，老板应该是发现了的。�过从那以后，彼此之间，谁也没有去详细提及这个问题。老板�问，他自然也�会说，双方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默契。

在同事之间，他在办公室过夜的事情渐渐也��是秘密。同事偶尔会询问他在办公室里住得好�好，好心地提醒要注意身体。等入冬时，有人担心天气冷，特意告诉他��有个“小太阳”，记得
要打开。

住在办公室，省下通勤时间后，这些住办公室的人，也没有“闲着”，而是像这个城市的很多人一样，尽可能将多出的时间转化成“生产力”。

老刘开始尝试在小红书上做直播，聊一聊自己以办公室为家的生活。尽管还没有带来什么物质上的收益，但每天跟陌生人谈一谈天，暂时从债务的压力下抽离而出，�失为一�放松。

小六�愿意无所事事。她曾经在补习机构工作过一段时间，于是�起老本行，开始利用下班后的空闲，给学生做线上家教。楼道尽头凹进去一块小隔间，摆了一张闲置的办公桌，她安静地坐在那
里，支起平板电脑，对着屏幕细细讲解立体几何和抛物线。被同事问起，便说自己堂弟正在准备高考。

一堂课两个小时，收费三百块，每个月可以获得将近两�元的收入，对只有几�元工资的她来说足够惊喜。她格外享受这�足�出户，就能搞定一切的生活状态，唯一让人有些忧心的是，因为懒
得出门，体�直线飙�，“几个月里，足足长了几�斤”。

两年间，王森的精力全花在了学习上。同事一离开，四下安静无声，办公室就变成了一间天然的自习室。他坐在电脑�，日�一日地啃着书本，�来四本证书。因为公司政策，这些证书每个月可
以给他带来额外一�多元的收入。而另一方面，也正是因为这些证书，让他后来找到了另一份工作。

新工作还是在北京，月薪一万多块，�要的是提供宿�。居住��是难题，他把折叠床送给了别人，从此结束了办公室的寄居生涯。对于人生，这称得上一次巨大飞跃，但偶尔他也会怀念在办公
室里居住的经历。他感恩同事的包容，也庆幸正是那些拮�的日子，让自己没有办法蹉跎岁月，“在那�条件下，�敢停下脚步”。

在办公室住了四个月后，因为父亲生病，小六�得�辞职去照顾家人。等2024年�次回归工作时，城中的家早已装修完毕，她也像许多本地人一样，开始了家与��两点一线的日子。回首住在办�
�室里的那些天，她的心态�分矛盾，一方面感叹当时自己真能吃苦，“天天睡眠�足，感觉人都变傻了”；另一方面，她又觉得在这座昂贵的城市里，自己的做法很理智，那点儿苦也没什么，�
�就像走夜路，在灯光照�到的地方，幽暗得让人害怕。可当你一直向�走，走到灯下，就发现幽暗的地方也很寻常”。

她至今无法理解，当时一个同事在��附近与人同租，“一个月里�个月在出差，�要花一�的工资来租房。工作是为了赚钱，�为了工作花钱，这�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么？”

结束办公室居住的人，都打开了新的生活篇章。而还在住办公室的人，还要继续为了下一步的生活而奋斗。老刘还�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，总之，“先做着”。眼下最�要的事情，依旧是还清债
务，每个月一万二的工资一到手，便被他悉数转走，去填充创业留下的黑洞，手上只剩下一些周转资金，用来应付出差和日常开支。

对于现在的生活状态，他�分“知足”。在北京安家或许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，但享受当下，有时候并�需要一个实际意义上的“家”。他喜欢逛�物馆，也喜欢看演出，就算拮�，也会
省出一两百块钱来，去看一场�知�的话剧表演。

但当人们有更多选择时，谁又愿意住在办公室？宋晨是陕西人，因为工作关系，被借调到北京四个月。他原本打算住在远郊区的亲戚家，“可北京实在太大了”，每天五个小时的路途“堪比成吉
思汗西征”。在坚持两个多月后，他无奈地搬进了办公室。

这也改变了他原本希望可以留在北京的初衷，“没有房子，幸福感太低，就算收入高，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？”在办公室断断续续住了两个月后，他已经决定回老家了。北漂，已经�是他的
选项了。

（讲述者均为化�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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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e, 03 Sep 2024 12:12:08 +00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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